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70章 法醫府

關燈
傅琛只著一件墨色中衣褲, 束發冠卸了擱在拔步床邊,黑順的長發垂下,慵懶地曲著右腿, 左腿伸展至床尾,背後靠著床檐合眸。

因為常年行軍生涯,他練就了極好的耳力, 聽見院子外的女聲時,桃花眸悠然睜開,灰暗無神的眸底瞬間點燃燭火的光亮。

他立身坐正, 左手取過束發冠,右手配合紮發, 一番行雲流水下來, 已束好了發, 玉冠扣上。

門口腳步聲遠由遠及近,再頓住。

傅琛耳囊動了動, 長臂一撈,床榻尾邊橫桿上的外衣便到身上, 雙臂套進去, 腰束交叉綁好。

恰時, 門外松石道:“少主, 賀法醫來了。”

“嗯,進來。”傅琛落腳進靴, 正經端坐床榻邊。

松石推門而入,見自家少主不但穿好了衣袍、束好了發、套上了靴, 登時目瞪口呆, 他原本準備了滿腹描繪少主身子孱弱、卻堅強不摧的話, 全都沒幾乎說出來。

跟了少主多年, 松石知曉他的脾氣。這般故意為之,就是不想讓賀法醫知曉。從前,也有許多回,便是用類似的法子哄聖人的,他只好帶帶節奏:“少主身子還未大好,怎不多歇息?”

賀南嘉看過去,傅琛面色的確比之前更白。

傅琛沒應松石,“賀法醫何事而來?”

來時,賀南嘉的心就如雀鳥般嘰嘰喳喳,可見到傅琛時,那群蠢蠢欲飛的鳥兒都縮成鵪鶉,握裙衫的手微顫,心若高懸的鼓,每敲一下就往下垂一寸。

“我,我來致謝傅將軍,”不知為何,她渾身無措、缺口笨舌,甚至有絲絲後悔,期艾道:“那套刀具我用的甚好。”

今日才拿到,只看了眼,何嘗用過?好在傅琛沒繼續問,只點了點頭隨口說了一個“好”字。

聽起來,極其不走心。若是問了,她擔心說不上來騙不過測謊儀。可沒問吧,她又覺得自己巴巴的跑來,似乎有些多餘。

傅琛胸腔隱隱作痛,這一個月以來都是如此,似乎有一股力要沖出來。醫官來看了幾回,都說好好養著就能大好。身子是他自己的,他能感覺到哮癥比之前加重了許多。

不想在她跟前表露,傅琛微微擰了擰眉,忍下那股不適,朝松石使了個眼色,暗示人先送她回去。

松石就瞎了似的,忙移開視線,笑呵呵地充當起主人姿態,“賀法醫別站著啊,快坐。”

說著已搬來的圓凳,擱在傅琛正前方,他算好了距離,三尺多。

賀南嘉含笑道謝,坐了過去。

傅琛又給松石甩了一記更長的眼鋒殺過去。

松石面上一慫,強裝鎮定,錯開那駭人的眸光,且決定了要以身犯險,趕緊上前到傅琛邊殷切地問:“少主臉色怎變差了?可是身子不適?”

手上給傅琛順背,“啪”的一聲,松石響亮的巴掌落在傅琛的背上,將他身子拍的向前沖了一瞬。

傅琛感覺胸腔裏的氣流四下亂竄,想開口制止,可又不想咳出聲來,擡手要去阻止松石。

這會兒松石不瞎了,一手握住少主的手,另一手繼續為他家少主順背,嘴裏不忘混淆視聽:“少主就別跟我客氣了,您的臉都憋的青菜葉似的,定是上回沖撞落下了病根兒,讓屬下幫您順背……”

啪啪—

賀南嘉眉心猛地一跳,眼睜睜看著傅琛膝上的手背,青筋隱隱凸起,身子就如坐在新手車的副駕駛位上,正在經受一次次猛剎車,一瞬一瞬的向前沖……

武將給人順背怎麽跟揍人似的?她大哥哥對大嫂可溫柔了。

松石徹底豁出去了,少主那張嘴就是白長的,除了會吃、好看真的一無是處。孟遼身子不適,賀法醫特地跑了一趟,少主落下了病根兒,賀法醫豈不是可以天天來?

還憋著是嗎?看來不下狠力是不行了!松石高高揚起手,穩準狠地朝少主的背砸下去。

“松石!”賀南嘉急急的喊,那只手懸停在空中,她起身道:“臣女略通醫理,時常幫旁人順背,不若我來吧?”

可別把人給拍殘了。

松石巴不得,趕緊讓位。

賀南嘉走過去,手握空心掌,不輕不重落在傅琛肩背處,再順脊柱不徐不疾下滑。

“咳咳—”傅琛胸腔裏作亂的氣流,一下子就沖出來。

松石擔心賀南嘉自責,忙解釋道:“賀法醫不必憂心,少主經常這樣,已經好幾個月了。”

誇大其詞很有必要。

傅琛瞪了過去,不想幹了?

松石沒看見他家少主的眼鋒。

“傅將軍有哮疾?”方才傅琛咳了後,周遭有淡淡的熏焦味兒,與那日飆淩府彈藥庫爆破時一樣,賀南嘉推斷問。

既然瞞不住,傅琛便頷首。

哮喘病患者被刺|激性氣流入侵肺部,就易長時間昏迷。傅琛泡浴時,因為肺部吸入大量水氣,起到一定凈化作用,血液循環通暢了,人就醒了過來。可若是肺部還有殘留,那就有可能再次昏迷。

賀南嘉神情凝重問:“傅將軍近日可患過昏厥?”

松石小雞啄米般點頭:“有有—”

“已無大礙……”

賀南嘉放下裙衫,“松石,令夥房燒水,再給我紙筆墨。”

松石看出她的認真,也擔憂少主的病情,轉身就跑了出去,不一會兒取來,擱在桌案上。

賀南嘉沒坐的意思,執筆就寫,都是清肺鎮咳類的水果、中藥,而後遞給松石,“將這些全部放進燒水的鍋裏。”

再拿另一張紙,繪了幾個圖,“照這個模樣,做個模具,最好是松木的材質。”

松石拿起繪好的圖問:“這是何物?”

“霧化面罩。”賀南嘉簡單解釋哮癥之人如何料理,用這個霧化的面罩,將浸染藥的水氣吸入鼻腔、直達肺部,能夠加快代謝傅琛肺裏殘留的刺|激性氣體。

同時,也可以做日常的養護用。後世的醫學裏,哮喘是無法根治的,得靠日常的自我維護。

很難想象,一個患有哮癥的人,竟然是飆淩將軍。

松石眼眸溢出淚,“屬下這就去。”

須臾。

“有勞了,”傅琛看了眼送過去的衣裙,掀眸看向桌案處,薄唇微啟,“平昌伯爵府,燕宸不錯。”

賀南嘉黛眉輕蹙,沒頭沒腦的,怎麽忽然提起他們家?

正想問的究竟時,傅琛涼薄道:“可值得賀法醫托付。”

哢嚓—

什麽東西碎了。

一路來時,賀南嘉反反覆覆練了好幾遍、換了好幾個說辭、總覺得別扭、不自然,所以始終未問出口。

好在她沒問出口。

“呵—是嗎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房氏雖然商賈出生,可卻是個性情中人,應當對你的脾性,”傅琛說的每一個字,都在心底斟酌了許多次,膝上的手握了握拳,再松開,“不會有賀法醫在侯府時的境遇出現。”

“您親口說婚嫁自主,孩兒尋到了,您又不同意,瞧不上她的出生就明說,不說是父親出爾反爾罷了。”趙恒娃娃臉氣的通紅。

明日,趙伯與趙恒就要回北地了,今日特地來侯府辭行,善書琴就留父子倆用晚膳。

吃的好好的,談起了阿通與孟遼的婚事,賀南嘉提了一嘴孟遼的病情好轉,這婚事的話題就落到了趙恒身上。

咄—

趙將軍重重的地落碗,“沒良心個小兔崽子,你親娘的出生還不如她呢!你可曾見我怠慢、或是輕視過?”

“母親現在是鎮北王妃,您當然不敢怠慢啊!”趙恒梗著脖子。

“你?”趙將軍氣結,猛地起身就捋袖子,一副要揍人的架勢。

趙恒紋絲不動的坐著。

“小哥哥慎言!”趙錦煙趕忙起身壓住趙伯的手臂,一邊給他撫胸順氣兒,一邊道:“父親封王以後,多少人想塞側妃或是夫人進來的,小哥哥忘了?你可曾見父親動過絲毫的惻隱?或是賣過誰的臉?”

趙將軍氣性降了降,重重地坐會,語重心長道:“飆淩衛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,你若與那月石娘子成親,日後她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,往後的慢慢長月、日覆一日,你要如何過的下去?”

趙錦煙、賀文宣皆不言語,他們已成婚,明白夫妻是兩個人過下去,所以不好發表己見。但他們心裏都是偏向趙將軍的,畢竟尋一個穩定踏實的伴侶,白頭到老是多數人的心裏所求。

聽了趙將軍的心裏話,趙恒心中微動,不再對其那般強硬,可心裏堅持的也不想變,“當年,父親跟隨昭帝打江山,將我等留給母親照料,母親不也對您執手相望,在日覆一日的等待中,迎來了一家子的大團圓?”

“我喜歡她,就想跟她在一起。”

趙將軍沒眼看兒子緋紅的臉,嫌棄地揭老底兒:“人又沒答應你!你單戀也該有個度啊……”

趙恒:“……”

膳後,趙將軍跟善書琴在廳內說話,賀文宣夫婦陪同。

賀南嘉則被阿通拉出來問趙恒八卦。

“這樣追娘子,換了我也不答應啊!”蓮池上的曲廊上,阿通扶著欄桿,上半身朝蓮池裏彎腰,手拔出池裏兩株蓮蓬。而後她坐回地上,小心翼翼將裏頭的蓮子扣出來,放在一旁的絲帕上。

“我又沒追過人,早前問了同僚,他們都說小娘子愛裝扮啊。”趙恒苦哈哈道。

“月石衛是普通的小娘子麽?你送人之前應該向飆淩衛的人打聽打聽,你的同僚娶的都是閨中的淑女,她們的喜好,怎會跟月石衛一樣?送裙衫給一個女將,這不相當於那什麽……牛頭不對馬嘴嘛?”阿通撥開碧色蓮皮,露出奶白色的蓮子,從上頭掰開,取出黑色的蓮心,遞給賀南嘉,眸光清澈:“阿姐,我成語用的對嗎?”

賀南嘉笑笑點頭,將蓮子推了回去,示意阿通自己吃:“對。”

慢慢的,阿通比她更像侯府嫡女了,只不過私下裏,還是喜歡拉著她四處“撒野。”

“那怎麽辦?”趙恒無比苦惱,明日就要去北地了,指不定母親會想法設法地給他相看郡王妃了。可除了月石,他誰都不想娶,“二妹妹,你能幫我去和傅將軍說親嘛?”

賀南嘉:“……”

古人說親極註重規矩、禮節、她才不要!果斷搖頭,“二哥哥讓趙伯去。”

“就是,阿姐去算怎麽回事啊?又不是趙家的長輩。去了,阿姐與傅將軍不成親家公、親家母了??”

“……”賀南嘉不喜歡這樣的形容!

“不是,我瞧著二妹妹跟傅將軍熟。”趙恒撓撓頭,一副為情所困的傷神模樣:“想著,興許能接二妹妹之力,讓傅將軍應下著門婚事,月石就跑不了了。”

賀南嘉咀嚼蓮子的動作微頓,再囫圇了兩口咽下去,“二哥哥不可這般強行捆綁,得讓月石真心嫁你才好。”

飆淩衛對傅將軍的命令是死衷的那種,當然,她也不認為傅琛會因為她的撮合,就下令讓月石嫁給恒哥兒,只是瞧趙恒的三觀有些偏頗,得就是糾正才對。

趙恒急了,麻溜起來,蹲著,眸光熠熠生輝,“她心裏有我,我感覺的到!”

秋葉的風佛過池面,送來清爽宜人的蓮香。

賀南嘉與阿通緩緩對視一瞬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,想要吃瓜的共同語言。

“說說,她怎麽心裏有你的?”阿通問。

趙恒娃娃臉一紅,又重新坐了下來,“她給我送過物件。”

阿通追問:“什麽物件?”

“就是馬鞍、劍鞘、盔甲這些……”

“嗨!這哪叫心裏有你,這是把你當哥們呢!”阿通四下看了一圈,對著趙恒勾勾食指。

趙恒欠身,賀南嘉亦然。

“她有沒有給你寫過情詩?”

登時,趙恒的臉更紅了,即刻坐正離遠了些,看了眼阿通與賀南嘉搖頭一瞬。

這時,即便阿通沒有明說,賀南嘉與趙恒也明白,阿通收過孟遼的情詩了。可賀南嘉打破沙鍋問到底,“那比如,我是說比如,阿通你想要的東西,孟遼送給你,是不是說明他心中有你?

阿通思索一瞬,搖頭:“光送怎麽成呢?與孟遼而言又不是什麽難事?得說,得寫啊。總不能,我想要一件裙衫,孟遼送給我,就是心裏有我了?那最多叫送禮!求人辦事才用的上。”

趙恒即刻領悟過來,拍拍腦袋:“怪不的月石不要!以為我巴結她來著……”

那麽問題來了,賀南嘉迷惑:傅琛送禮給她要巴結什麽?

法醫府公示那日,朝堂大半的官員都來道喜,賀南嘉忙到了響午時分,才打點妥當所有。

官員們都是有差事要辦的,來一趟法醫府為的是認個門面,以備未來會有什麽不時之需,到底是聖人欽點的。既然打了招呼、走完了過場,那便各回各府,分頭忙去了。

“賀法醫,恭喜。”雪石與趙宏曄一同前來,他們不想高調,特地選了安靜的時候出面兒。

前面那波官員,大部分都是一個流程,見了他們,賀南嘉反而放松許多,客氣的引二人轉進屋,令雜役端茶倒水,她介紹道:“這竹葉青,可是出自房氏的茶鋪,外頭千金都難求呢。”

房氏最掙錢的兩個商業,分別是茶與綢緞,前者古人就沒有不愛的,後者又是古人的必需品。

由此看來,房氏的經商頭腦精準、又廣泛。

雪石笑笑,從衣袖裏取出一封大紅書帖,又雜役遞給賀南嘉。

“天大的好事啊!”賀南嘉起身拱手,說著吉祥話:“我先祝二人白頭到老,子孫滿堂了。”

大哥哥婚娶時,她只覺得熱鬧、喜慶,見到這二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,委實高興。

“賀法醫是我們二人的恩人,你能來,才是我們的福分。”趙宏曄被分配到了大理寺公府,從主事做起。這是他自己要求的,為的是日後天下不再有冤案。

這份心思挺難得的。

至少,在大理寺公府那些時日,賀南嘉見到太多的同僚,他們破案並非存了這份心,多是為了完成任務。

二人臨行前,賀南嘉挽著雪石的胳膊,悄聲問:“那時候,你還是巡撫之女,他與你身份天壤之別,你們是如何互通心意的?”

雪石臉色微微一紅,低聲道:“多是書信,一個人的心意,都在字裏行間裏頭了。”

賀南嘉不死心,又問:“如果他比較含蓄呢?送了東西,沒又書信,你還能看出他的心意嗎?”

雪石狐疑的搖搖頭:“除非是送女子的絲帕、首飾之類。”

好吧。

送走了二人,賀南嘉徹底心塞,直到跟房姍在岳東酒樓會面,她的心仍舊是拔涼拔涼的。

“怎麽沒精打采的?”今日給賀南嘉道喜,房氏專門來她喜歡的岳東酒樓請客,“有的吃,有人伺候,馬上還能脫離你娘的掌控,你該高興才對啊!幹什麽悶悶不樂的?”

二人掉馬以後,都聽說了彼此的心酸和不容易。

房姍雖然經過戰亂,可好在她是胎穿,家人和睦,跟伯爵爺恩愛如膠。如今有錢有不用管孩子,她的穿越人生已到巔峰。南嘉妹子就沒那麽幸運了,攤上個莫名其妙的媽,還得了兩渣,爹和老公。

“明日搬府,有些放心不下,”賀南嘉半真半假道。

關於善書琴,房姍不好多說什麽,忽然想到了那個籠箱,便問:“傅將軍送的刀好用麽?”

不提還好,一提賀南嘉的更心塞。房姍就似她的忘齡閨蜜,於是她將自己去感謝傅琛被梗的過程,娓娓道來。

說出來後,心塞也好了大半:“從前勸我和離壞了,如今又勸我把握好兒郎,傅將軍簡直操了比我親爹的心都還多!”

“嘖嘖—怎麽那麽酸啊?”房姍眉眼帶笑,語氣唏噓:“這屋裏可沒上酸菜吧?”

若是旁人這麽說,賀南嘉定然會否認,可她知曉那點懵懂如花蕾欲長的心思,是瞞不過房姍的,便不接話。

“怎還沒自信了?這可不是新時代的女性啊!”房姍激了一句。

賀南嘉給自己盛了碗湯,先暖暖胃,豪氣道:“強扭的瓜不甜,這跟自信與否是兩回事。這輩子能遇上最好,遇不上我就自己過。”

房姍舉杯:“就喜歡你這利落勁兒。”

翌日,陰雨綿綿。

奴仆裝了兩大馬車的物件,賀文宣夫婦、阿通與善二婆子送到府門前,依依不舍。

賀文宣夫婦叮囑她時常回來,別只等著休沐,平日裏下職了,若沒什麽事就來府裏用膳,畢竟人多熱鬧。

阿通淚眼汪汪,稱詩詞歌賦都沒學完,阿姐就要走,嗔怪她不仗義。

善二婆子臉色既為難又惋惜,拉著賀南嘉的手,低聲道:“大娘子眼腫了,不是在同二姑娘賭氣呢。”

賀南嘉拍拍善二婆子的手,“母親就有勞兩位媽媽多照應了。”

總是要到這一步的,拖拖拉拉就沒意思了。

善二婆子登時就紅了眼,母女倆怎麽久變成這樣了?

奴仆端來馬紮,賀南嘉進去後,冬梅夏荷也鉆了進去,她手撩開窗簾,沖裏面的人笑著招手:“都回去,仔細別著涼了。”

放下簾,“走吧。”

隔絕了賀武侯府門前的所有。

車軲轆緩緩轉動起來,三輛馬車駛入愁予的雨簾,截斷了愁緒,去啟程新的人生。

車輪駛過之地,碾碎了光怪陸離的殘影,恍如破碎不堪的種種前世,再也拼湊不齊。

看著馬車的影子越來越小,府門前的眾人預備回府,轉身之際,卻見善書琴紅腫了一雙眼,跌跌撞撞地沖出來,奪門而出。

不顧天將細如針尖兒陰雨紮身,也不顧善大婆子的阻攔,善書琴在雨中連跑了幾步,沙啞的嗓音喊著:“嘉娘,嘉娘—”

小雨漸大,每一聲都被雨針覆蓋,每一滴淚都隨雨入土,消失不見。

眾人見狀,紛紛心驚。

善二婆子沖入雨簾。

叮囑阿通照看妻子趙錦煙,賀文宣打著油紙傘,也沖了過去,將善書琴緊緊的攔下。

“嘉娘的新府邸距離侯府很近,隨時都可以回來的,母親莫要悲傷,明日我就帶您去瞧瞧,可好?”

母親善氏的臉色慘白,身子瘦了一圈,眸中血絲密布,冰冷的手覆上賀文宣的手,她連連搖著頭,哭的肝腸寸斷:“她的心,再也不願意回來了。”

她似乎沒感知下雨一般,沖著雨簾裏早已瞧不清的失去,一聲一聲的喊:“嘉娘,母親對不住你,你原諒母親可好,嘉娘—”

一聲聲的懺悔,不知她的女兒、嘉娘是否還聽的見。只要想到女兒那日的話,善書琴就心如刀絞。為何她從前沒想到,女兒能活著比什麽都好、都重要。

可她卻親手,一次次將女兒推遠……

善書琴身子滑跪落地,賀文宣命人扶起來,手忙腳亂地送進府。

馬車上。

夏荷放下簾子,不知如何是好。她們都聽見了大娘子說的話,怎會不感動?到底是血親骨頭,打斷骨頭連著心的。可只要想到二姑娘過去的遭遇,她又覺得大娘子為何悔悟的這般晚?

冬梅給賀南嘉擦幹兩行淚,握住她的手:“二姑娘若是想家了,我們就陪您回來。”

“嗯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傅琛:???你們瞎?管那叫送禮?巴結?

松石:誰讓你嘴用擺設了!

眾人:就是!

傅琛:......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